定格瞬间的大师

对于人物肖像摄影作品我始终有点偏爱，当然仅局限于欣赏。近日，我意外地寻觅到一本令我爱不释手的《哈尔斯曼摄影艺术》（人民美术出版社）。
     这本并不算厚的书之所以如此吸引我，除了书中收录的132幅形神俱佳的黑白肖像之外，还有就是肖像后所附的哈尔斯曼摄影札记。
     一位摄影师很难判断自己作品的真实性和力量。我最先把这幅照片拿给爱因斯坦的女儿玛戈特看，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说不出这幅肖像有多打动我。”可教授本人却冷静得多，“我讨厌别人为我拍的每一张照片，不过对这张，我的厌恶稍微少一点儿。”

     这是哈尔斯曼1947年为爱因斯坦拍摄照片时写下的札记。1940年，法国沦陷，持拉脱维亚护照身居法国的哈尔斯曼上了纳粹追捕的艺术家和科学家的黑名单，是爱因斯坦用他的个人威望和影响，帮助哈尔斯曼得到了赴美紧急签证，从而躲过了那场劫难。爱因斯坦本来并不喜欢摄影师，但哈尔斯曼却有幸成为例外，在爱因斯坦配合下，拍出了那张人们十分熟悉的肖像，照片上的爱因斯坦长发蓬松花白，如同雄狮的鬓毛，在它的下面是一张满是皱纹奇特而深刻的脸庞。
     1951年，哈尔斯曼为英国首相丘吉尔拍照，留下了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那次丘吉尔不甚合作，哈尔斯曼不得已只能选择丘吉尔坐在自己庄园眺望远处风光的背影按下了快门。尽管他拍摄时满怀绝望，但恰恰是这幅作品后来广为流传，还成为26集电视系列片《丘吉尔的英雄时代》每集的结束画面。他札记中这样叙述道：“丘吉尔身上闪耀着一种真正伟大的光辉，以至于我对他的专横和粗暴毫无怨恨之意。我记得我们分别时，丘吉尔陪我们一直走到他的寓所门口才与我们道别。他突然微笑着送我一件小礼物，一支他那举世闻名的雪茄烟，罗密欧与朱丽叶牌加长雪茄。”
     拍摄196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作家斯坦贝克更富传奇色彩。那天斯坦贝克一踏进哈尔斯曼的摄影室就抱怨说，他受不了照相机那样盯着他，他对那些玩艺儿过敏，别打算给他拍出一张满意的照片，——在这方面，谁也没成功过，然而哈尔斯曼成功了。46年后，美国首次发行纪念斯坦贝克邮票就选用了这幅肖像。札记中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告别前，我请斯坦贝克在我刚刚读完的他写的《乐园之乐》一书上签名。他在书的衬页上画了一头带翅膀的小猪。‘这是皮卡萨斯’，他解释道，并在下面加了一句话：‘我学会了。谢谢，约翰·斯坦贝克。’”
     “我要用自己的作品证明摄影是能够逼真、强烈、简洁并非常敏锐的。”这是走过73年人生道路的哈尔斯曼在自传中的一句话，他确实做到了。
　　　　　　　　　　　　　　　                                               费滨海
　                                                                          2003年6月